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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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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

日頭更盛,蘇傾若不知踩著落葉在山間踱步多久,終於聽見遠處傳來的陣陣腳步聲。

“回來了?!”蘇傾若轉過身,面向聲源處,在愈發清晰的腳步聲中看見了楚淮之。

“楚淮之!”蘇傾若想也沒想便拔腿跑去,始終懸掛著的心總算有了著落。

山路上盡是些碎石子,擔憂她磕著碰著,楚淮之忙道:“不跑。”

聞言蘇傾若便停住了腳步,乖乖站在原地。

待楚淮之走至跟前,蘇傾若抓著他左瞧右看,“沒傷到哪裏吧?”

“我沒事。”楚淮之一手按住她在自己臉上亂掰的手,一手揪著幹凈的袖子給她擦拭額頭上的汗珠,“怎麽沒有先回慕容府?曬不曬?”

蘇傾若搖頭:“在哪兒等不是等?在這裏等還能快些知道你有沒有事。”

楚淮之玩笑道:“說的也是,我若是死了,你也能快些趕去給我收屍……”

“閉嘴!”蘇傾若皺眉打斷他。

還是頭一回聽到她這這樣重的語氣,楚淮之有些意外:“你……很擔心我?”

蘇傾若微微一怔:“這種情況,是個人我都擔心。”

“哦……”楚淮之語氣中夾雜著些許遺憾,“只是順帶擔心一下我,明白了。”

蘇傾若:?

也不知道他明白了個什麽,蘇傾若看了看其他人,悄悄補充道:“那還是擔心你更多一點兒。”

楚淮之心下一喜,尚未開口便聽到蘇傾若說:“你要是真的死了,咱們家裏誰賺錢?我以後哪來的底氣這麽和人談價啊?”

“……”楚淮之無奈道,“你啊……”

另一側,慕容家的護衛在見到慕容漣時就已跪了幾排,慕容漣一言不發地慢慢走過去,每走一步,地上的枯葉便發出清脆的聲響,像踩了護衛的命根子,讓人不禁打個寒顫。

“唔……”

慕容漣才發出一個音節,底下的護衛已齊齊抱拳,道:“屬下該死。”

“既然知道該死,還在這兒做什麽?”慕容漣垂眼漠然道。

護衛倒吸一口冷氣,低著頭面面相覷,霍昀忽地站出來,屈膝跪下:“是屬下疏忽,武藝不精,才叫人絆住腳跟,讓家主遇險,家主要罰便罰我吧。”

“自然要罰你。”慕容漣斜眼看他,道,“去讓霍霄回來,你卸職半年,負責給蘇姑娘運木材。”

這個懲罰結果已是慕容漣網開一面了,若不是有多年情誼上,他此刻怕是已經被趕出慕容家了,霍昀暗自松了一口氣,道:“是。”

“至於你們……”慕容漣的視線在顫巍巍的護衛中掃過,“等霍霄回來了,去霍霄那兒領罰,再有下次,就跟山上那群人一樣,自覺去餵狼。”

護衛:“是。”

慕容漣袖袍一甩,“回府。”

回府路上,慕容漣才有機會同他們致歉,說什麽都要讓他們留下來吃頓飯,聊表歉意。

也算是一同經歷生死了,眾人不再推辭,一齊往慕容府去。

慕容漣提早叫人備了幹凈的衣裳,一番打鬥後身上沾的都是難聞的血腥味,就著血腥味吃飯倒胃口。

用過午飯,慕容漣同蘇傾若商討了收購的木材,因著對將蘇傾若一行人卷入此次事件的抱歉,又承了楚淮之搭救的恩,慕容漣主動提出免去這一次的木材錢,並將日後的價錢降低一百兩。

蘇傾若卻婉言謝絕了,齊長風的事情是意外,和她們之間的生意往來沒有必要聯系,不能占這麽大的便宜。

二人在屋內大聲地、你來我往地推辭,屋外幾人又走遠了幾步,生怕離得太近,聽久了耳鳴。

玄無許坐在院中竹椅上,桌面擺著她光榮犧牲的蚩尤鈴,玄無許拿著魚鰾膠試圖將碎片粘合在一起,好讓慕容漣沒那麽難過。

“粘錯了,應該是這一塊。”因為等夫人談事情而無所事事的楚淮之在一旁指點。

“是嗎?”玄無許拿過正確的碎片,怒道,“剛才就不該讓霍昀一刀殺了齊長風,就該留他半口氣,好讓他被野狼啃噬時能清晰地感覺到鉆心的痛。”

“人都死了,說這些有何用?”楚淮之道,“你不如替慕容漣想想,後面齊家找上門時該如何應對。”

“齊家和慕容家水火不容,他們不想死的話應當是不會來的。”玄無許聳聳肩,“來了就當他們是來求死,想和齊長風合葬,除了成全他們還有什麽法子呢?”

“……”

“行了,不用操心這些,你要的東西在庫房,一會兒叫慕容漣帶你去。”玄無許道,“沒想到楚世子的婚書寫得這般酸。”

“……”楚淮之笑道,“多謝稱讚,大祭司若是對婚書鉆研不深,可以找些來看看,俗話說得好,沒吃過豬肉也該看過豬跑。”

玄無許頭也沒擡,穩住手粘碎片,敷衍道:“世子好意,不過我不愛看豬跑。”

四周驟然安靜下來,慕容漣和蘇傾若總算商議出合適的方案,和和氣氣地出了房間。

楚淮之見蘇傾若出來了,起身走來:“談完了?”

“嗯。”蘇傾若比了根手指,驕傲道,“這次省了一百五十兩。”

楚淮之笑著誇獎:“真厲害。”

蘇傾若正洋洋自得,楚淮之忽然低聲道:“莫公子在那邊等你很久了,你去見見他嗎,我還有些事要問慕容漣。”

“好。”蘇傾若道。

楚淮之看著她走到莫爾提跟前,蘇與臨在一旁陪著,想來不會有事,他才對慕容漣說:“走吧。”

庫房堆積的東西不多,慕容漣走到一紅布前,小心揭開,赫然出現一塊已經裝潢好的紫檀木鐫刻婚書。

“瞧瞧,慕容家最好的工匠雕刻的。”

楚淮之走近觀望,伸手撫過浮雕的文字,指尖落在蘇傾若的名字上。

“多謝,委實精美。”

慕容漣:“到時候連著蘇姑娘要的木材一並運到長安?”

“不。”楚淮之道,“她需要的東西運到蘇家,這個單獨運到國公府別院,自會有人告知工人放置在哪兒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楚淮之又細細地、一寸一寸地看完婚書,將絨布蓋回去。

離開前瞥見角落桌上擱了塊白玉,窗外光線落在上邊,顯得格外清透。

他停下腳步,問:“桌上那塊白玉……”

慕容漣猛然扭頭,卻是看向楚淮之:“你又看上了??”

楚淮之擡腳走過去,拿起白玉打量了一番:“料子不錯,價錢?”

“……”這塊料子是慕容漣新得的,她還挺喜歡的,暫且還沒有賣出去的想法,價錢尚未確定。

於是慕容漣當場定了個價,楚淮之直接道:“嗯,多加一倍。”

“啊?”慕容漣以為他是將工匠的錢也算上了,提醒道,“那個,工匠的排期已經到一年後,你若是要刻東西怕是得等好一陣子了。”

“不,這塊料子不用動,原樣送到就成。”楚淮之道,“多出來的那些錢是奪人所愛的賠禮。”

這賠禮敢情好啊!慕容漣笑得花枝招展:“這麽客氣呢,都是老熟人了,少一點也是可以的。”

楚淮之故意道:“那不如……”

慕容漣忙道:“欸,這次的已經說出口了,不能改了。”

“走吧。”楚淮之放下白玉,信步往外走,“你和若若不適合一塊談生意,一樣的財迷,怕是次次都要商榷上大半天。”

慕容漣暗笑道:“其他人我才懶得和他們爭價格,愛要不要,不過你這夫人有趣,和她玩一玩也能開心幾分。”

回到前院,蘇傾若和莫爾提聊得正歡,想來是將那些事情告訴了莫爾提。

楚淮之才走到拐角處,蘇與臨便註意到了他,趁著他們聊得入神,偷偷溜到了楚淮之旁邊。

楚淮之:“有事?”

“世子,聽我姐說,是你讓她和莫哥哥……”

“怎麽了?”楚淮之道,“我很少見她這樣笑過,她開心便好。”

“你還挺大度。”一道如鬼魅的聲音幽幽傳來。

扭頭一看,是玄無許。

“大度?”蘇與臨一頭霧水,“誰大度?世子?”

“玄……”楚淮之想攔一攔她那口無遮攔的嘴。

偏偏玄無許極快地將話說完了:“他喜歡你姐,又讓你姐去接觸一個同樣喜歡她的人,這還不大度?”

“玄無許!”

玄無許在楚淮之的氣惱和蘇與臨的詫異中輕飄飄離開,背對著他們揮揮手,懶洋洋道:“回見。”

楚淮之擡手扶額,有些頭疼。

“等等,玄姐……”蘇與臨才反應過來,回頭要找玄無許,卻連人影都看不見了。

找不到玄無許,他只能找另一位了。

蘇與臨:“啊?”

楚淮之:“……”

蘇與臨:“啊??”

楚淮之:“你是鴨子?”

蘇與臨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嬰兒,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含糊不清:“你、你真……真喜、歡我姐?”

楚淮之比他更疑惑,“下聘那天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?

“……”蘇與臨啞口無言,他一直以為是說笑的,甚至腹誹讓人去茶樓說書,竟然都是真心話嗎?

“為何這副表情,有這麽難接受?”

蘇與臨抱著胳膊左右踱步,皺眉憂思,嘴裏嘀嘀咕咕的:“可是長姐分明更喜歡莫哥哥,世子你就是再喜歡也沒用。”

此話一出,楚淮之心頭猝然一緊,緩緩問道:“若若喜歡莫爾提?她同你說的?”

“沒有啊。”

楚淮之一臉冷漠:“……”

蘇與臨又道:“莫哥哥和長姐自幼相識,感情甚好,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來,何須再問?”

楚淮之嘴角一扯:……我偏生瞧不出來。

“今日你我的談話,別說與她聽。”楚淮之嘆道。

蘇與臨不解:“為什麽?”

“你不是說若若喜歡莫爾提嗎?”楚淮之灑脫道,“那便不要讓她知道我喜歡她,免得徒增煩惱。”

“喲,世子這就放棄了?”蘇與臨打趣道,“那不如回去就寫封休書?成全一下長姐和莫哥哥?”

“……”楚淮之被堵得說不出話,“日後再說,我和若若約定過,休書由她來寫。”

“行吧,”蘇與臨嘖嘖道,“我還以為世子會同莫哥哥爭一爭,畢竟……”

“什麽?”

聽了玄無許那番話後,蘇與臨回想了一些蘇傾若和楚淮之在一塊兒的場面。

畢竟……長姐看你的眼神,總感覺和先前不一樣。蘇與臨心說。

蘇與臨擺擺手,“沒什麽,我去找長姐。”

身邊清凈下來,楚淮之站在檐下陰影處,望向蘇傾若的身影,無聲地嘆息。

這便是自小長大的情分嗎?

即使分離多年,再見時仍舊熟稔。

這些時日的相處,終究抵不過兒時的歲月嗎?

暮色將落,一行人準備告辭,蘇與臨不知又說了什麽話惹得蘇傾若不快,蘇傾若追著他要打,二人吵吵鬧鬧地跑出府。莫爾提和寒末也作揖告辭,跟在他們後面照看著。

楚淮之也準備離開。

“等等,楚淮之。”慕容漣突然喊住他,“差點兒忘了問,先前運過去的那一批玉茗,種活了嗎?”

楚淮之望著蘇傾若離遠的背影,眸色黯淡,微低了頭,嘴角扯起一個自嘲的笑,近乎無聲道:“沒有,很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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